加入的俱乐部摄影团，属于那种并非十分专业但也不是纯玩的旅行团。参加这类团队并非因为我热衷于摄影，事实上我连摄影爱好者都算不上。但感觉跟这类非专业的摄影团能更亲近自然拥抱自然，又不必像专业摄影那样太过于执著。事实上真正的专业摄影家大都孤独，不太喜欢扎堆，摄影而能成“团”，这在于他们来说是很难想象的。

晚八点自东直门出发，经各环线上了京承高速，一路还算顺畅。只可惜所谓的京承高速全线尚未通达，车到密云便下道了。过了密云不久，路上车速明显下降，将近古北口时前方车流骤停，道左有一座检查站，大道被水泥墩分割成三条小路，来车方向二条，去车方向一条。几盏汞灯打在检查站前，通明有如白昼。警车上的灯闪烁着，边上立着几个警察。我们的中巴车在接近检查站约五六十米处堵了，在以后的大约四十分钟里，几乎一动不动。

据司机说，此处是北京与河北的交界，在不到五百米里共有三个检查站，河北一个北京二个，北京这二个检查站相距不足一百米。那么今天检查什么呢？检查超载！因为成本原因，现如今的大货没有不超载的。然而超载破坏公路，安全得不到保证，所以需严历查禁！查出超载了怎么办呢？罚款！罚八百！当然，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中间人，给二百，没有罚款发票也行，省了六百。中间人是什么人？那就是跟衙役有关系的人呀，收了二百分钱去呀。此话是否当真不得而知，不过，在灯火之下的确看得到几个便衣把守其中一道口，时不时有一车过来，便衣人拦下以后司机递出来几张纸，便衣人点了点后放行了。这几张纸是不是钱因为远看不清，不好随便往人家身上抹黑的，也许那只不过是几张白纸点着好玩的呢。那不如给二百得了，这也不堵了，咱也可以过去了。二百也是钱呀，二百也得省呀！所以，大多数车都在各个加油站或叉道停车等待，后到的车找不到停车的地方了，干脆，停在大路边吧，所以，这道就堵上了。哦，那等什么呢？等检查站的人烦了，睡觉去了，也可能是哪个官出门了，需开道，这就放行了，于是乎一溜大货车如过江之鲫乐呵呵地就走了！嘿，天下事的确是无奇不有呀，对大货而言，原来这衙役睡觉官宦巡游居然也能带来些许福音啊？

听过当地司机一席话，想想也不奇怪。查超载罚款了之，超载照旧超载，不安全照旧不安全，政府多了点收入，相应的权力寻租者也发了财，这种状况似乎随处可见吧？

北京至坝上路途遥远，又是夜间行车，随着车子的颠簸不免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起来。“超载”一词挥之不去，许多事物似乎突然全跟这“超载”搭上了干系。说不上顿悟，算是闲极无聊时的思惟游戏吧。

我想，城市窝棚区里二十来平米空间挤上三代六个人，这应该也是超载吧，居住上的超载。即便不算穷人，有几个钱过了首付，接下来的一二十年间将一生最美好的时段全部卖给了按揭，这不也是超载？幼儿园里的英语班，画图班，跳舞班等等，爹妈爷婆恨不能三天培养个神童出来，小小年纪竟然承载着两代人的梦想，这不是超载？世间冷暖，就算无封妻荫子宏愿，也许是工作需要，也许是有求于人，也许什么也不是，只为了不落个不合群的名声，送礼问安随份子赴聚会，晚上睡觉还开着手机等万一，搞得私密空间荡然无存，这不也是超载？交往的超载！炒股票买基金，不想发大财只不过赚几许零花钱，是看空还是看涨，是跟进还是减仓，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寝食不安，这不也是超载？经济高速发展，有如狗儿上街一路遗漏却无人收拾，红潮绿藻，一年胜过一年，单单一个滇池清除污染就需至少一百年，这也是超载，环境超载！马尔萨斯说人口按几何级数增长，对错不知道，但中国人口的确是个问题。生育不控制，二十年可以翻一翻吧？人口超载！生育控制吧，二十年后六口之家至少有四位老头老太，还是超载，劳动力超载。老人走了，悲痛本属正常，却有人大办丧事，借机炫耀或收敛钱财！可怜的死亡者，在阴间之路上还需为儿孙们的虚荣或贪婪承担罪过，这也是超载吧！明知做不到，从小没完没了的要求你要这般理想那般奋进，将高不可攀的这个思想那个主义替代一般道德，这同样是超载，道德超载！建筑业欠薪，据称百分八十与政府有关，因为各地政府超常规发展，大兴土木，寅吃卯粮，财政赤字不堪重负，这不也是超载？煤矿事故频繁，人性淡漠，一次事故死亡几十人已经不成新闻了，据说历年安全欠帐达三百亿之多，这不也是超载？经常有先进事迹报道，如何如何的法官鞠躬尽瘁，如何如何的小官员死而后已，不知其它行政官员都干嘛去了，竟然将这么多事全摊给几位先进者，这不单是超载吧，这简直就是谋杀。这类超载事太多，若要一一写下来，那没个完。总之，似乎是个体超载，环境超载，政体超载，自打小超载，好人超载，死人偶然也超载！从自然到社会统统超载了。谁也回避不了，查禁罚款无济于事，只恨不得悄悄交点私款，争先恐后地挤乘上这辆特大的超载车里加速前进呢。想着这些无聊事，在迷糊中有如在恶梦里，万分难受。

幸运的是，坝上美景提神醒脑，一切迷惘困惑云消雾散。只可惜，五天时间略嫌不足，若今生有可能，不妨住它三二个月也不算多吧。本想写几个字赞美坝上的夏天，却以“超载”开头，多有玷污之嫌。不如，将美藏于心中，就不跟这些“超载”的混沌事搅和在一块了，贴几张图为证，作个纪念吧，以免忘却。

2007年8月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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