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吻

泉水

我知道你来自深邃

你用冷冽

婉婉缓缓地向我说了

鱼儿

我知道你源于恒古

你用天真

绵绵续续地将我吻了

上面两首短诗写于三十年前，那是夏天，深山里的夏天。

美好大都得自于偶然，这次也一样。

用心寻找的应该是竹林，却走进了此处深谷。

高大的树成林，粗长的萝藤攀缘在岩崖也爬行于地面。

枯枝和腐叶参差交错，杂乱无章。有一股朽味，很温柔的腐朽之味。

由于枝繁叶茂，天日被遮蔽。谷外是炎夏而谷内却如晚秋。

踏在腐叶铺就如弹簧床的地上我向更深处探索。

没有一丝阳光，随着谷口距离渐渐拉长，光线也越来越微弱。

四周寂静无声，沉默到了极点，在这里才能听到自已的心声。

难道这儿从无生物？或许是人的来临迫使他们噤声？

在无声无息里，我漫漫移步于凉爽的空气之中。

总算有一点声息了，一点点流体的声息。

只有在这万籁无声的深谷才能听到这种流水的声音。

借着微光，看到了一汪清泉包裹在乱石萝藤和树丛之间。

找不到它源自于何方，也看不清它终究浸润于何处。

但它在流动，肯定在流动，这是一股活泉，一股暗藏着无限活力的山泉。

不必去探讨它的来历和向往，将双手浸入其中吧。

它那比空气更加冷冽的语言告诉我它来自于更加深邃的地方。

在水中有几条鱼儿在游戏，鱼儿不大，细长的身姿，银雪色贯通全体。

鱼儿无瑕的双眼从水中向我张望，没有任何惊讶。

或许有些微稀奇？招呼来同伴围绕于我双手的周边。

小心用指尖触摸它们的身体，鱼儿兴味盎然用它们灵巧的尾翼拍抚回报。

我心在激动，手也因此而颤抖，它们来自何方？如此善良？

这就是天性？来自于恒古？我的天性至少泯灭于二千年以前。

或许它们是我的祖先？是所有生灵的祖先？保存着所有天性的祖先？

或许它们是灵妖？它们正控制着我的心神让我只能感觉良好？

不，不！肯定不！我的精神从来正常很少幻想，甚至于没有梦。

告诉我吧，求你们告诉我吧，你们到底来自于何方？

它们不想回答这种疑惑，蜂拥于我因沉思而不动的双手。

它们亲吻着我的指尖，亲吻着我双手的所有地方。

我享受了无以伦比的快乐，在无以伦比的安宁之所。

不需再问了，也不需有任何回复，这就是天性！来自于恒古！

当我因不舍而依依之时，它们的目光显然也因告别而黯淡。

我知道不能将此事宣示于任何人，它们是我心灵深处的珍藏。

由于山高路遥人迹罕顾，过了许久，一个秋爽的日子，我再次前往看望。

可惜探寻无着，迷失所在，这或许是一个梦？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三十年以来我没忘却过它们的眼神。

我还清清楚楚感受着它们无数并温柔的亲吻。

我想我应该满足了，我应该因此而一生无憾了。

有谁？有几人？能够享受这种来自恒古天性的亲吻？

但愿它们还在，睁大了无瑕的双眼浏览那处安宁的世外桃园。

2001年4月10日星期二